29岁重度烧伤被救回 82岁血管瘤爆掉仍获救

五十多年前，一位不到30岁的青年大面积身体烧伤，全身泡在福尔马林里，闯过休克、感染、植皮三重生死大关，硬是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半个世纪过去，这位已是八旬的老人，又面临了一次生死大考。一个直径12厘米的主动脉瘤像一颗定时炸弹在他的体内扩张，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血管外科在重重凶险之下专业“拆弹”，再一次化险为夷。

“父亲一生，两次大难，别人说这简直是奇迹，但我们家属在一旁看得真切，没有医务工作者的专业和拼命，奇迹怎么可能发生?”2016年5月11日，看着终于康复起来的父亲，一直忙前忙后的儿子终于放下了心，言语间满是对医生的信任和感激。

50%以上重度烧伤，全身泡在福尔马林里

1963年，29岁的小周还是上海钢铁三厂的一名电焊工。6月29日，他如往常一样正在一个狭小空间进行焊接。突然，他发现周围火苗乱窜，等想要往后退时已经来不及了，在慌乱和紧张中昏了过去。等到工友把他拖出来时，小周已烧得面目全非。

“整个人如同烧糊了的烂土豆，工友们帮忙找了一块油纱布包裹着，把我送到了医院。”谈起当时的场景，82岁的周老先生仍然心有余悸。

这样的火灾事故，当时并不鲜见，同为小周工友的邱财康1958年5月被1300℃的铁水浇中，烧伤面积89.3%。当时的广慈医院(现瑞金医院)的医生们最终抢救成功，被称为“广慈奇迹”。

当时小周的烧伤程度虽不及邱财康，但70%的烧伤面积也是凶多吉少——除了脸和背部外，全身都体无完肤。那年才6岁的儿子，至今仍能印象深刻地回忆起父亲几乎全身都浸在福尔马林内的样子。

“我能被医生救回来，你也可以!”当时已在康复的邱财康鼓励安慰小周。比邱财康更幸运的是，在医生的努力和坚持下，小周保留下了被大火吞噬过的左手残肢。

保留还是截去?医生们当时面对感染的左手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终保留了残肢，“哪怕平时帮忙支撑一下，对于患者来说也是好的。”50多年过去了，周老先生一直记着大夫的这句话。

小周经过6次植皮，渡过了最难过的植皮关。起初头和膝盖常碰在一起，像只虾一样不能伸直，这需要长达两三年不断的植皮、整形、电疗和蜡疗，每次从后背部取下皮肤，再移植到其他地方。

“当时真的疼得不想活了，”但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周先生咬着牙挺了过来。幸运的是烧伤没有伤及内脏，周先生后来才逐渐康复。

片子不要拍了， 你赶紧送仁济，血管瘤已经爆掉了!

当年的小周已成为现在的老周，退休20多年了，享受着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身体也一向康健。但一个意外出现了。

4月的一天， 老周忽然肚子疼，家人马上送医院，当时只是看了疼痛科，医生开了些止痛药。没几天疼痛再一步加剧，不但完全没有缓解，还出现了呕吐。周老先生脸色发青，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家人完全懵了，老人原来有过腰椎间盘突出，但也不可能引起呕吐啊，儿子这才有所怀疑，怕是内脏出了问题，赶紧又把父亲往家附近的浦南医院送。

医生立即安排了CT和X光片，拍完CT，还没来得及照X光片，医生一看马上说：“片子不要拍了，赶紧送仁济，血管瘤已经爆掉了!”

下午13：35，老周被送进仁济东院。老周腹部有一个包块，手摸上去，一跳一跳的，经验丰富的医生当即怀疑，是主动脉瘤破裂。正在值班的血管外科医师郝长宁、许托两位医生迅速赶来会诊。

“我看了下外院的片子，虽然没做造影看不太清，但那么大一个轮廓，八成是动脉瘤!”短短两分钟，郝长宁医生迅速做了初步判断。

心率升高达120次/分，血压也一直不稳定，最低到了90/60mmHg，老周此时已经出现烦躁、意识不清，这些表现都高度提示，主动脉瘤破裂造成了失血性休克，在一旁陪同的家人心急如焚。

据文献显示，主动脉瘤一旦破裂，即便在欧美等发达国家，死亡率也接近70%，抢救可谓是争分夺秒。

必须立即手术!郝长宁医生向家属交代了病情，家属十分配合，完全按照医生的建议决定手术。郝医生说：“动脉瘤破裂太危急了，有的家属遇到这种情况，商量来商量去，时间错过，人就没了。”

老周被迅速安排术前检查。任何一个体位的改变，都可能导致动脉瘤二次破裂，医生们慎而又慎。

老周的儿子事后在接受健康时报记者采访时说，郝医生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很果断，而且很细心。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父亲的呕吐物，郝医生都要细心查看。“如果是黑色的，就可能有胃出血，那就麻烦了。”

CT检查结果出来，令在场的所有医生倒吸一口冷气。老周的腹主动脉下部严重瘤样扩张，而两个髂动脉则更加严重，其中左髂动脉瘤最大直径达到了惊人的12厘米，是正常人血管直径的6倍以上!

“现在大家分头联系，迅速调动各科室配合，要快!”

听闻科室收治了这样危重的患者，正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的血管外科主任张岚立即协调医院行政总值班、介入手术室、麻醉科、ICU、护理部等相关科室，启动动脉瘤破裂患者绿色通道。

“这位患者因为年纪大，还伴有其他老年人常见的肺大泡等慢性病，病情比较棘手”，血管外科副主任医师叶猛周六本来轮休，闻讯后立马从家赶来，迅速安排紧急手术方案，一面紧急动员医护人员对患者进行术前评估，一面跟家属交代病情。

虽然是周末，但抢救丝毫不受影响。在到达仁济医院急诊抢救大厅2小时后，周老先生已躺在手术台上，一切就绪。

20分钟拿下动脉破口

下午16:00，手术开始。

第一步是堵。腹部的动脉血管呈一个倒Y字型，已经完全破裂了，为了防止继续出血，必须先通过穿刺患者的左股动脉，并迅速从这一侧将覆膜支架植入进去，才能快速封堵动脉瘤破口。

覆膜支架呈网状式，说得简单一些，就是在破损的血管上盖了一层膜，将代替原来的血管继续发挥功能，输送血液，等于在废墟上建起一条新的通道。而支架尺寸、材料的选择，放置的位置，以及与血管的距离，都需要专业医生精密地计划。

郝长宁医生打了个比喻：“就像盖房子打地基一样，必须提前测算好，房子才会稳固。”

由于瘤子太大，把血管拉得七拐八弯，支架必须像蛇一样钻来钻去，医生必须有足够的耐力。而病情的紧急，又需要医生以最快速度植入支架。速度越快，患者出血越少，对其他脏器损伤也越小。真是时间与质量都得抢!

“这人能救活吗?”这样的大手术，年轻的郝医生遇到的还真不多，他绷紧神经，忐忑地问前辈叶猛医生。

“咱们一起把他救活吧!”叶医生话不多，从容而专注。

好在，髂动脉的位置在后腹膜，大腿根部，肌肉多，空间狭小，一旦出血能压迫得住，不那么容易进入腹腔。

20分钟后，医生们就拿下了这个动脉破口。

第二步是填。左侧的破口得到了封堵，右侧动脉有个三分叉处，若单纯只用覆膜支架盖住，担心血液漏出，反流到支架内。因此，叶猛医生选择对右侧的动脉进行填塞治疗。使用9枚弹簧圈，将右侧动脉填满封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希望一点一点地积攒。

果然，在支架释放后不久，周老先生一直不稳定的血压渐渐开始回升至100/120mmHg,心率也维持在100次/分左右。

叶猛医生说：“老先生身子硬，只要血压能稳得住，一切就可控。”

第三步是扩。因为在周老先生肾动脉附近的主动脉非常狭窄，叶猛医生担心，这里将来会形成血栓，是个隐患。因此，医生们又在这个狭窄处撑起两个小支架，使血管狭窄处变宽，未雨绸缪，免去患者的后顾之忧。

两个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周老的各项身体指标一直维持在稳定范围内，一场主动脉的救治已完成80%。这时叶猛医生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救过来啦!”

奇迹又一次发生了!

出手术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经过了一整天的提心吊胆，老周家人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由于年轻时那场事故，身体大面积烧伤，周老经过了6次植皮，皮肤硬邦邦的，看不到血管，护士给周老打针时，都是用手摸着找血管。

不过手术后，周老先生还有好几关要过。主动脉瘤手术后，有些常见的并发症。首先是感染，支架毕竟是移植物，且出血太多，血管壁上易形成血栓，血栓是细菌很好的温床，所以放置覆膜支架后经常会出现感染的情况。郝长宁说：“抗生素能不能够扛得住，很关键。”

第二关是出血。因为手术中用了许多抗凝药物，抗凝后十分容易引起出血。当晚在ICU病房里，医护人员密切关注着周老先生的状况。

第三关是肾功能损伤，髂动脉离肾动脉非常近，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肾动脉缺血，而手术中使用的造影剂等物质，也加重了肾脏的负荷。除此之外，还有可能出现的肠道坏死、应激性胃溃疡，都是患者要面对的难关。

经过10天的治疗，周老终于康复出院了。

手术过去整整一个月，周老每天都在康复好转。闯过两次鬼门关，老周全家对医生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感激之情。

来家看望的亲戚朋友，聊起两次“医学奇迹”，周老与家人不胜感慨，对医生的敬重几次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