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评论：北医三院医疗风波下的冷思考

这两天，微信朋友圈除了对岸大选，就是北医三院了。原本一件须经法律流程处理的医疗纠纷，因三个机构的公开函件介入，持续在新媒体平台上发酵，余波不绝。

2016年1月11日上午，中科院理化技术研究所34岁怀孕女博士杨女士，在北医三院产科住院，因突发“主动脉夹层破裂”抢救无效去世。一位待产母亲与胎儿双双离去，是件极为悲伤沉痛之事，至少两个家庭的幸福打碎了。不过，一般而言，刨去临床流程缺失及医师处置不当这些主观因素，医学技术本身的局限性，也决定了这是件极为无奈与遗憾之事。

此次医疗纠纷之所以关注度空前，是因为网上疯转的中科院理化所、北医三院、中国医师协会三家机构的公开函件。1月14日，中科院理化所加盖公章致北医三院的一封“红头公函”，请求“做出公正透明详实的调查，给出一份真实、完整的结论”，被传到网上引发了医疗圈的强烈质疑。1月16日，北医三院发出了《关于网传“中科院理化所杨女士死亡”有关情况的说明》，对尸检所见死因和事情处理进展做了详细说明，提到了“家属数十人聚集......在病房大声喧哗辱骂，打砸物品，追打医务人员......”。1月16日，中科院理化所再发官方声明，表示“不支持、不鼓励任何过激行为”。1月16日晚20时30分，中国医师协会官网头条挂出《关心职工应与尊医守法并重——关于王牌科室遭医闹》一文，除了少量文字表明医学和医护人员的立场外，基本是在指责中科院理化所发公函的行为，或间接质疑其所发公函是为“医闹”背书。

一路看下来，公允的说：作为死者单位，中科院理化所的两次发声还算是行文节制、合乎情理的（除了那封公函几处文末使用了“！”，显得情绪有些激动），一直在推进事情理性解决；当事方北医三院的情况说明，也是及时、专业、细致的，尤其后来网上传出的女院长乔杰针对此事的公开信，是理智而又深情的；作为医师的“娘家人”，医师协会授权法务部发出自己的声音，按说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在公安机关尚未给出相关结论之前，就给这次医疗纠纷定性为“医闹”，有失唐突吧。同时，又在预设的几个前提之下，给中科院理化所“一顿数落”，指斥对方“关心职工首先要教育职工！关心职工不能没有原则！”，类似的情绪化用语，不一而足。更有甚者，名为“中国医学博士联络站”的微信公号发出了“您是否支持将该研究所拉进就医黑名单”的小调查，完全是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做派。

原本可以冷静克制、依法依规的处理，却被乱入的各方搅成了一锅粥。截止到目前，这次医疗风波其实仍有两点争议：其一，到底有没有职业医闹介入及死者家属有无聚众打砸行为；其二，医院方面是否存在抢救不力。1月17日，人民日报客户端发出一篇综合报道，题为《中科院怀孕女博士猝死医院，三方“发文大战”引争议》，文中引述了当事双方的不同说法，证实了此次风波还在进一步调查、解决中。

近几年来，国内医疗纠纷频仍，医患关系的裂痕继续加深。虽然2015年11月1日起法条上已增加“医闹入刑”，但一些深层次的矛盾如果长期得不到缓解、化解，医患关系的伤痕弥合期也将是缓慢的，时不时阵痛也是必然的。

在上述风波的纷扰背后，笔者生发了几点想法，归结起来是：“两个尊重”、“两个自省”。

一、尊重生命。就此次医疗纠纷来说，需要各方都要尊重生命。据说此前杨女士曾在北医三院有过流产经历，也有医生对她做过再孕的高风险提示。杨女士及家属首先应该对产妇本人的生命尊重、负责，也须对再孕生产的婴儿生命负责，避免不必要的高风险与沉重代价。其次，本着对生命尊重的原则，院方对每一个环节的把控也须尽可能做到无懈可击。

二、尊重医生。给予医护人员充分的信任与尊重。相信他们救死扶伤一丝不苟的职业操守，是尊重；听取他们根据病情给出的专业诊断和建议，也是尊重。尊严感、成就感和幸福感，将带给整个医生群体以动力，而不再是积压的怨气和潜在的恐惧。若受负面情绪过多渲染，医生群体整体心凉，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自省医疗体制。核心医疗资源扎堆在一线城市，致使一线城市三甲医院人满为患，骨干医师疲惫不堪，工作压力与强度超大。这些问题都是医疗事故出现的最初源头，以及医患关系恶化的隐患。解决的办法：打破垄断，增加优质医疗资源供给，引进社会资本新建实力强劲的医疗机构，缓解就医难，化解过度紧张的医患供需矛盾。可是，医疗体制改革搞了十多年，摁下葫芦又起瓢，许多动作仍是小脚老太太在原地捣着小碎步：打破公立医院垄断，像是革自己的命，下不了狠手；多点执业也是喊喊口号，执行起来医院本位主义障碍一堆。

四、自省世道人心。浮躁的世道，焦虑的人心，让我们常常失去常识的判断，失去倾听的耐性，失去步伐的从容。相当一部分人的原则是：一切从自我出发，以自我为宇宙中心，占便宜没够、吃亏就难受。从孩子教育到职场打拼，从买房网购到出国旅行，都在一路狂奔，天天百米冲刺，谁的心脏也受不了。互信出现危机，人际成本高企，这就是当下的社会心理现实。有这样的世道人心打底，医患关系恶化，不足为奇，它只是整个社会人际关系恶化的一角。相比医改，世道人心更是个系统工程，需要潜移默化，短时间怕也无从收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