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卵：真是晚育女性的“后悔药”？

　　冷冻卵子在零下196℃的液氮中保存。

　　冷冻卵子在零下196℃的液氮中保存。

　　冷冻过程中，卵子细胞内的水分会结冰，可能会对细胞结构造成冷冻损伤甚至导致细胞死亡。

　　■阅读提示

　　新技术加上明星效应，让冷冻卵子迅速进入普通公众的视野。其实，冻卵话题已不是第一次受到关注。前不久，美国苹果、脸谱等公司还曾把报销冷冻卵子费用作为一项“福利”，以鼓励女性员工投身事业。

　　冷冻卵子技术在诞生之初，只是为了帮助暂时不能受孕生育的患者。而当年轻健康女性也开始对其青睐有加时，我们有必要探讨一下，冷冻卵子，真能堪当晚育女性的“后悔药”吗？

　　不是每颗沉睡的卵子都能苏醒

　　冷冻卵子，这项看似高大上的新技术，其实并不那么高不可攀，我们身边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就有冷冻卵子成功妊娠的病例。

　　9月14日，记者来到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的胚胎冷冻室一探究竟。为了确保冷冻室内“卵宝宝”们的安全，记者刚到门口就被工作人员要求“全副武装”——洗过手、穿上防护服、戴上无菌帽、换上消毒拖鞋，最后经过风淋吹洗1分钟，才能小心翼翼进入。

　　走进冷冻室，一眼就看到几个像煤气罐一样的大罐子，上面标注了字母。其中一个罐子里存放的就是被冷冻的卵子。轻轻打开液氮罐的盖子，白雾不断往外冒，凉气逼人。工作人员介绍，这些“卵宝宝”将在零下196℃的“冷宫”里沉睡。

　　“目前仅就技术而言，冷冻卵子并不那么完美。这些经过冷冻的卵子再进行解冻时，不是每一颗都能被成功‘唤醒’。”站在一旁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副院长、生殖中心主任吴小华向记者介绍说，卵子是人体最大的体细胞，在构成卵子细胞的主要成分中，除了各类生命物质，最主要的就是水，正是这些水给冷冻卵子造成了困难。

　　吴小华指出：“卵子细胞内水的比重大，冷冻过程中，细胞内的水分会结冰，可能会对细胞结构造成冷冻损伤甚至导致细胞死亡。”

　　“以前刚开始研究卵子冷冻时，是用慢速冷冻法，卵子内的水分容易形成冰晶，破坏结构，卵子解冻后的复苏率仅为50%。”吴小华表示，后来研究者们发明了玻璃化冷冻法，这也是目前国际上最新的冻卵技术，可以将卵子解冻后的复苏率提高到90%。

　　吴小华解释，所谓的玻璃化冷冻技术，就是通过高浓度的冷冻保护剂，快速交换出卵子细胞内水分，在短时间内迅速降温从而使液体固化呈“玻璃化”状态而非冰晶状态，避免卵子细胞在低温条件下的冰晶形成，使其能在零下196℃液氮中冷冻保存，而不损伤细胞的结构。

　　不过，更多人关心的是：冻存的卵子解冻后的成活率和妊娠率如何？

　　“冷冻的卵子复苏后，受精率、优质胚胎形成率和临床妊娠率都明显低于新鲜卵子。”吴小华表示，卵子要经历冷冻、解冻、体外受精及培养的过程，每个环节都存在变数，只要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可能失败。

　　中国、美国等一些机构给出的数据显示：用冻卵成功妊娠的概率在30%至40%不等。美国人类辅助生育技术学会提供的样本数据则显示，2012年里353份解冻卵子中仅有83份存活，而2013年解冻的414份卵子中只有99名婴儿降临人间，两次样本存活率都在24%以下。

　　可以作为保险但不是保障

　　“冻卵可以作为一份保险，但不是保障。”吴小华坦言，考虑到卵子在冻存过程中的潜在损伤，以及为女性带来的安全隐患，不应该把冷冻卵子作为生育的最后希望。

　　作为一项新技术，安全应该首先进行考量。徐静蕾说，她做之前也有顾虑。取卵是在进行两周的促排卵疗程后，再用一根直径不到2毫米的穿刺针通过阴道穿刺到卵巢内取出成熟的卵子，平均一次能取十个左右。那么，会不会因为“提前透支了卵子”，让女人加快衰老？

　　“可以肯定的是，取卵不会造成卵巢早衰，加速女人衰老。”吴小华解释说，女性每个月经周期都会有不同数量的卵泡同时发育，但一般每个月只能产生一个成熟卵子，其他卵泡会发生闭锁。冷冻卵子时，为了一次能多取点成熟卵子，就会通过打排卵针，把同时发育的多个卵泡同时养大。

　　吴小华进一步解释说：“也就是说，促排卵的过程正是利用了那些闭锁的卵泡，而并没有提前过度利用当个月经周期之后的卵子。排卵针的作用，只是在同一个月中，让更多原本不会成熟的卵泡发育成熟，并不影响以后的正常排卵量，因此不会对女性卵巢功能产生影响。”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任何手术都存在风险。“这个过程的确会具有一定风险性，只是相对不高，因为取卵的过程跟做试管婴儿是一样的，试管婴儿技术现在已经很成熟了。”大部分生殖专家认为，辅助生殖只是给女性生育多提供了一个选择项，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推迟生育而去冷冻卵子，这样并不妥当。

　　“从促排卵到取卵，这其中要经历多种风险。”吴小华提醒道，卵子要冻存，就需要将卵子从卵巢中取出来。取卵并不是简单的事，需要药物的促排卵，使多个卵泡同时发育，再利用穿刺技术取出多个卵子。

　　这个过程中，为了保证取到足够多的卵子，女性需要服用促排卵药物，促使卵泡发育。促排卵时如果募集的卵泡数目过多，可能会造成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产生例如腹水等不良反应，严重者甚至会导致血栓，对女性身体造成影响。

　　到了穿刺取卵阶段，虽然只是一个“微创”的小手术，但也与其他手术相同，存在手术风险，如术中术后出血、术后感染等。虽然这是小概率事件，但一旦发生反而得不偿失。

　　而卵子经过冷冻、解冻过程后，对形成胚胎出生的孩子会否造成影响，吴小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项技术由于临床使用较少，所以还有很多未知因素，目前还不能保证冷冻卵子绝对可靠和绝对安全。

　　“从目前国际上报道的资料看，并未见由冷冻卵子出生的个体出现大的出生缺陷。但这种人群的质量和对疾病的易感性是否有所改变还不能肯定，现在还在研究之中。”吴小华说。

　　未来或将“热”起来

　　受女明星冻卵新闻的影响，不少女性想趁年轻把卵子冷冻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吴小华介绍，近日，来医院咨询冷冻卵子的女性明显见多，其中有些人是大龄未育，有些人则是不想在拼事业的年纪生孩子。

　　“我认为未来冷冻卵子技术将会越来越热门，它的市场需求会越来越大。”吴小华指出，冷冻卵子作为辅助生殖技术的一项方案，的确能解决女性生育力维持的问题。日后如果通过冷冻卵子建立卵子库，还能为人类生育提供一种选择途径。

　　还有专家认为，冷冻的卵子有助于日后对基因遗传病的筛查与分析。卵子除了有细胞核遗传外，还有线粒体遗传，冻存的卵子能够为线粒体遗传引起的疾病筛查开辟新的途径。

　　“目前面临的问题是，谁才能冷冻卵子。”虽然冷冻卵子有成功妊娠的病例，但是吴小华提醒，冷冻卵子是一项可用的辅助生殖技术，不能被滥用，否则将失去这项技术的应有之义。在实际临床应用中，冷冻卵子技术是一项被动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没有办法的办法，并不是最好的首选的操作。

　　关于这项操作的实施，我国有严格的法律规定和适应症的选择。按照目前的法律法规，未婚女性和有正常生育能力的夫妇是禁止进行辅助生殖类手术的，包括冷冻卵子技术也是如此。可见，由于学业、职业或其他个人原因想要推迟生育的女性，并不属于冻卵对象。

　　已婚的女性若要进行冻卵，也有严格的限定条件。“临床上被批准开展卵子冷冻技术的，主要有两大类人群。”吴小华介绍说，一类是做试管婴儿时，取卵当日丈夫取精失败，可先把卵子冷冻起来；另一类则是希望保留生育能力的肿瘤患者，为预防放疗化疗对卵巢功能的损害，在手术和化疗之前，把卵子取出冷冻，等恢复后有生育需求，再将冻存的卵子复苏，进行受精。

　　不可否认，冷冻卵子技术是人类生殖革命的再一次推进，意味着生育可以摆脱自然衰老的控制。然而，科技进步还带来了一些伦理困扰。

　　英国著名不育症专家洛克伍德就曾警告，如果鼓励女性利用冷冻卵子技术，她们很可能要等到40岁过后才产子。“这意味着当母亲接近60岁时，将同时面对进入反叛期的子女和年老体迈需要照顾的父母，会倍加吃力。”

　　伦理上存在的争议仍在继续，然而技术的进步却容不得半点等待。“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加大力度研究卵子冷冻机制，提高卵子冷冻效率的技术方法。同时，我们还要加快研究它的安全性，确保冷冻卵子不会导致出生的个体质量下降。”吴小华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