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04 11:06 来源:网友分享
女白领花14万赴韩整形失败 在韩维权还被关看守所
术后出现嘴歪、颧骨凹进、吃饭漏饭、流口水等症状,数次赴韩维权,医院玩起“拖”字决
国内整形专家:语言不通、资质不明、盲目哈韩,很危险
舒雪(化名),这个来自安徽的女孩,来上海打拼6年,不但事业有成,而且已获得赴英国深造的机会。2014年3月,她前往韩国首尔整容,不料这成为她噩梦的开始。此后一年的时间里,被整成歪嘴的舒雪又先后4次去首尔,希望补救和维权,但却遭到了院方的粗暴回应。其间,她因妨碍营业罪被关进看守所。丢了工作,留学计划搁浅,耗尽40万元积蓄,而她的脸也经沪上多家三甲医院诊断为“面部神经受损,或永无可能恢复”。现在的她拒绝与身边所有朋友见面,也已有一年多没有回家见过父母,甚至两次写下了遗书。
根据去年底的一份公开信息显示,中国人赴韩整形旅游近五年激增20倍。韩国整形神话是否真的如宣传般可信?专家的意见是,不要盲目,不要跟从。
整形失败
昔日自信女白领如今惶恐不安
黑色连衣裙外裹一件白色羽绒服,头顶鸭舌帽,面部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戴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面,时不时透出紧张、惊慌的眼神。这是记者在舒雪租住的老公房小区内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印象。
身材娇小的她全副武装,她带着记者穿行到小区最后一排,一路无语。走到自家单元楼下,掏出钥匙开门,在尝试了近一分钟依然无法打开。舒雪的神情变得异常焦急激动。“怎么打不开!”
记者从她手中接过了钥匙,轻轻一拧,门开了。“别着急,让心情慢下来就会好。”面对记者的微笑,舒雪的眼神一直在躲避。进到舒雪的住处,她不忘提醒走在后面的记者“关牢铁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记者很难想像眼前就是一个曾经领着超过20万元年薪的女白领的“家”。约10平方米的房间里,床上、小沙发上、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就医的病例、各种药品。门口靠墙立着一个大号的旅行箱,上面堆放着几包韩国品牌的方便面。桌下的垃圾袋里还留有隔夜没吃完的“便当”。在阳台边的桌子上放着几瓶各品牌的化妆品,但瓶盖上已积了厚厚的灰尘。
“以前,我很爱美,喜欢买名牌化妆品,爱穿漂亮衣服。现在,我什么心思也没了,要不是需要吃药,饭都不想吃。”
舒雪,安徽宿州人,30岁的她爱看韩剧,爱模仿女主角的穿衣范儿,对女星宋慧乔的眼睛更是情有独钟。名牌大学毕业后,她来到上海打拼,曾任一家纺织品出口公司业务经理,工作能力出色,收入颇丰,还获得赴英国深造的机会。就在美好的生活向她招手时,孰料,一次整容手术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坐在床边,舒雪摘下帽子和口罩,手在脸上比划着说:“你看我这双眼皮,做得太失败了,在做过两侧颧骨缩小手术后,面部神经受损,整个左脸毫无知觉,嘴巴一直向右歪,说话和吃东西时更明显,吃饭漏饭,流口水,无法吹气。我两侧太阳穴这里,还能摸到钢钉。”
舒雪现在已失业,因为常去韩国等地求医,根本无法正常工作。“别人看到我的样子,虽然不说,但我还是受不了那种眼光。”
现在她主要的事情就是跑医院、打针、吃药,此外基本不出门。朋友约她吃饭,也都被她回绝了,因为怕被人耻笑。菜场也不去,饿了就叫外卖,或泡方便面。“没心情出门,没心情化妆。”她指着布满灰尘的化妆品瓶子,说,“我这一年,一下子老了十岁。”看着手术前自己青春、自信的照片,舒雪泣不成声。
“去年我已拿到了英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是准备去给自己充电一年的,现在,全变了,都没了。”舒雪说,自去年初去韩国整容后,让她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昔日自信果敢的女白领,如今为何变得惶恐、封闭?过去的一年,在舒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形经历
割完双眼皮又做颧骨缩小术
舒雪打开护照,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过去一年间她5次往返韩国首尔与上海之间的日期。“这一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在近两个小时的讲述中,舒雪数次因控制不住伤感而放声痛哭。
去年3月3日,舒雪在韩国首尔原辰医院——一家综合整形外科医院,做了双眼皮手术和下巴奥美定取出术,花费11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63200元)。舒雪说,两项手术结束后,美容顾问吴娜丽(音)告诉她,自己刚做过颧骨缩小手术。“我看到她是范冰冰那种类型的锥子脸,很漂亮。”不过,听说颧骨缩小手术是要把眼睛下面、两腮上面的颜面骨缩小,舒雪有些犹豫,“我当时没考虑到整容失败,只是担心是否整得有些过头了。”然而,经不住美容顾问和旁边工作人员的游说,舒雪还是做了颧骨缩小手术。
“对方为了打消我的顾虑,说是安排了朴原辰院长以及另外一个朴姓院长合作为我手术,实际上是不是他们做的,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但我猜这就是对方的利诱。”在上手术台前,院方才拿出手术合同让她签,而她提出的想看一看的要求,最终也被工作人员一句“没问题,韩文也看不懂”给堵了回来。
术前,院方允诺,两小时完成手术,但却从下午4点开始,一直做到当晚11点。“我醒来时戴着氧气罩,身体极度虚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舒雪说,刚动完手术,院方并没让她就近休息,而是将她转到医院附近的另一分部休息。等她结账时才知道,这个手术又花了6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34500元)。
半个月后,回国的舒雪发现上嘴唇向右边歪得特别厉害,左脸颧骨处明显凹进去一块。“说话漏风,吃饭喝水时,嘴部会歪得更厉害。”舒雪立刻联系该医院海外部,工作人员让她不要担心,“这是正常现象,3到6个月就会恢复。”
2014年6月,舒雪飞到首尔,这一次朴原辰院长亲自进行了诊断,并安慰她,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变好,恢复期需要一年时间。这次,在美容顾问建议下,舒雪竟又稀里糊涂做了抽脂填充手术,又花费了40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23000元)。这次手术是一位车姓医生所做,并称这笔费用可做两次自体抽脂填充手术,两个月内再来做下一次。
2014年8月13日,因为嘴歪的情况并没有缓解,舒雪又一次来到韩国的原辰医院,提出要见朴原辰院长,但没能如愿。院方安排了另一位朴院长来给舒雪“诊断”。这一次,该位朴院长告诉她,恢复期是2年左右的时间。“当时院方给我注射了一管药,药效很好,晚上6点注射的,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我的嘴巴就不向右边歪了,但是右边的嘴唇不能动了,没有了知觉。”第二天,舒雪又按计划做了第二次自体抽脂填充手术,但好景不长,几天后,嘴歪的情况又出现了。
舒雪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恢复时间说长,我就知道问题严重了,回到上海,我找了好几家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是,我脸部的神经在手术中被伤到,很可能永远也无法恢复了。原辰医院是在推脱,他们的法律是超过12个月就没有办法提起诉讼了,他们欺负我是外国人。”
讨要说法
在韩国看守所被关24小时
“为讨说法我还被他们的保安打,最后还被关进了看守所。”舒雪面对记者,一直低着头。当她讲述时,记者发现她的脸仅是轻微的歪斜,但在她闭上嘴巴或吃药时,上嘴唇往右侧偏得十分厉害。“手术前我是一位活泼开朗的女孩,身体健康状况非常好,可做了这个手术,嘴巴歪了,脸还失去知觉,再怎么样我也要讨个说法吧。”
2014年11月14日,舒雪第4次直飞首尔,目的由补救转为维权。不料,她刚到医院就被保安控制。舒雪说,她情急之下还撞墙自救,保安将她连人带行李拖到一楼大厅,医院报了警。警察将舒雪带到警局录了口供,“通过中国大使馆,我才得以脱身。”
今年1月5日,舒雪再次去首尔协商维权,未果而归。1月23日,双方再次协商治疗及赔偿方案,该院一名景姓代表和翻译张某表示,嘴巴歪的问题,等两年,如果不好再来找他们,并拿出一份补偿舒雪900万韩币(约合人民币51700元)的协议书。舒雪拒绝后,对方当场将协议撕碎。“医院随即以恐吓、威胁和妨碍营业罪报警。”舒雪说,韩国警察当日12时许给她戴上手铐,带进了看守所。“那天是我这辈子最灰暗的一天,小小的空间里有几十人挤在一起。”舒雪哭着说:“直到次日正午,我才被释放。但这24个小时的拘留,已在我的档案里留下了污点,我以后可能连出国的机会都没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了。”舒雪说,在过去的一年里,除了被关看守所的黑色经历,还丢了工作,搁浅了留学计划,耗尽了40万元积蓄。“去韩国整容花了14万多元,剩余的钱几乎全花在往返机票、长期住宿和四处求医上。”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鼓励她坚强面对,但舒雪的话语中还是时刻流露着悲观情绪。春节期间,舒雪选择了一个人呆在上海。“整容前,我骗爸妈说是去韩国出差,整容失败后也不敢跟他们讲,去韩国真是个错误。”舒雪说,她不止一次产生过轻生念头,还曾两次起草遗书。
她的脸到底怎么了
沪上医院诊断为“整容导致的神经损伤”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舒雪不时用手轻按着左脸。“原辰根本没告诉我颧骨缩小手术的方案,只说脸两侧切开,也没说要打8个钉子。看到片子上这些钉子,我都傻了!现在脸上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打开旅行箱,舒雪拿出了一叠手术证明、发票和手术同意书等资料,以印证她赴韩手术的事实。其中,一本十多页的韩文资料中,夹杂着几份中文版的手术同意书,上面有多处舒雪的中文签名。
手术同意书中几乎都是在强调,可能出现的风险和意外,跟工作人员口中的“非常安全”、“肯定没事”完全背道。比如,同意书上写着,术后可能出现不对称、美容机能改善欠缺、严重的疤痕、皮肤坏死等问题,会有感染、出血、过敏甚至死亡的可能性。更致命的是,这份合同,是在她躺上手术台后,打麻醉前,对方才匆匆拿来给她签字的,她连细看的机会都没有。
据舒雪描述,这些合同她是在躺上手术台上时,才匆匆听了几句,然后就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位置签字,整个手术的过程会是怎么样,对方也没有介绍,甚至连真正的主刀的医生是谁也不知道。“第一次手术,说是朴原辰院长给我手术,但我第二次见到他时,从他看我的病历的情况就可以判断,当时给我手术的根本就不是他。”
自从发现脸部的神经出现异状后,舒雪就开始四处求医。她先后去了上海华山医院、第九人民医院、上海市中医医院等医院进行了问诊。在病历本上可以看到,2014年5月19日、6月16日舒雪两赴上海华山医院,病历显示:“左侧面神经不完全损害”,建议服药和针灸治疗。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的口腔颌面外科为舒雪做的“机电诱发电报告”的结论显示:左侧面神经下颊支受损。
2014年10月10日,第九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为舒雪做的“神经电生理检查报告单”显示:“左侧面神经传导运动波幅较对侧下降,左侧上唇提肌肌电图可见多相电位增多。提示左侧面神经部分损伤。”
同日,舒雪在九院口腔颌面外科第二次做“机电诱发电报告”,结论与前次基本相同。2014年10-12月间,舒雪先后11次到上海市中医医院就诊,就医记录显示诊断为“左侧面神经受损”。
上海市中医医院针灸科洪姓副主任医师告诉记者,根据肌电图、神经电图检查结论,舒雪的面部为整容导致的神经损伤,说话时嘴歪,鼓起时嘴闭不起来,影响到说话语速和日常生活。这样的损伤,一年多时间还无法恢复,基本上会留下后遗症,恢复的可能性非常小,也可能没有恢复希望。那么,原辰医院所谓的“损伤很小,百分之百可以恢复”是真的吗?洪医生表示无法解释,她反问道:“如果原辰承认了,他们不就没有信誉了吗?”。
原辰医院驻京办:
“手术失败”事件是恶意诽谤
记者随后联系到原辰医院驻北京办事处。当记者表示要对舒雪在韩国原辰医院进行手术的情况进行了解时,工作人员表示曾有所了解,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而针对舒雪提出的“手术失败”事件,该工作人员当即称这是恶意诽谤事件,院方已在韩国和中国提起诉讼了。
记者接着问道:在中国提起诉讼了?她讲的那些内容不是事实?手术是原辰做的,现在她脸部神经确实是有了损伤,她诽谤什么了?面对记者的问题,工作人员沉默了近一分钟,最后说:“我们主要是负责咨询的,具体的事宜我们办事处不是很清楚。”
为了进一步核实相关信息,记者来到位于万山路60号的韩国驻沪总领馆,向相关工作人员递交了书面采访函、舒雪的自述、她现在的照片、手术证明、手术发票、手术同意书等资料,请对方协助核查。该工作人员表示,调查有结果后,会通知记者。截至记者发稿时,还未接到来自领馆方面的信息。
业内专家:
见过很多赴韩整形失败案例
舒雪的韩国整形是失败的,她毁掉的不止是脸,连性情及心态都在发生改变。在采访过程中,记者也曾接触到其他前往韩国整形失败的患者,在面对事后想维权时,同样是困难重重。那么,大家为何会热衷于到韩国整形?发生意外之时我们又应如何维权?
中国医师协会美容与整形医师分会全国委员、上海时光整形外科医院主任医师杨云霞,是医疗整形界知名专家,从事整形美容专业近三十年,也曾经多次赴韩国进行交流考察。“韩国整形不是一个神话。”杨云霞说,中韩整形各有千秋。韩国整形行业起步较早,发展较成熟,某些手术赢在细腻。但韩国整形医生受就医人数、同业竞争等因素影响,整形技术比较局限,有人只会做鼻子,别的都不会做,医生的专业技术在深度和创新方面比较欠缺。
普通患者如何考察整形医院和医生的资质?杨云霞介绍,中韩评判体系不同,她都很难判断韩国医院和医生的优劣。但在国内就不同,在国内整形医院分四级,四级最高,手术资质分四级,三级医院拥有四级资质才可以做一些高难度手术。正规医院的医生都有职称,主(治)任医师最高。目前,国内很多省份都在试点整形行业医疗美容主诊医生资格(考试)认定制度,整形外科医生在本专业工作6年以上才有资格报考。“在国内,至少你可以选择你信任的医生,在韩国,几乎不可能。”
在采访中,杨云霞直言,她接触过从韩国整形失败后再找到她进行补救的患者就不少于十人。“语言不通,严重缺乏沟通的情况之下,赴韩手术的设计、方案、实施都很难提前了解,更谈不上协商、改进。医院和医生的资质不知道、做成什么样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谁来做不知道、手术失败找谁维权更不知道……选择做这样的手术是盲目的,而且是危险的。”
杨云霞亲眼见到很多赴韩整形的失败案例。她奉劝准备整形的朋友不要盲目“哈韩”。曾经有一位中国女孩赴韩整形失败,找杨云霞补救,杨云霞向韩国方面提了一些专业问题,引起对方高度重视,邮寄给她一本厚厚的手术说明书。杨云霞感叹:“很遗憾,整篇文件,没有一个字承认他们的手术没做好,相反,通篇都是‘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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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曾有一家“韩国原辰分院”
记者从网上信息了解到,上海伊犁南路近古羊路钱江商务广场内,也有一家韩国原辰的分院,但跑过去,却扑了个空。
该院位于广场3至4层,一位刘姓院长告诉记者:“我们不叫原辰了,去年6月更名了,我们现在叫上海韩镜医疗美容医院。我们法人是中国人,不信你看营业执照。”记者看到,医院大厅接待区醒目位置,确实挂着“上海韩镜医疗美容医院”的金色大字招牌。营业执照上也是“上海韩镜医疗美容医院有限公司”,韩镜与原辰是什么关系呢?刘姓院长说:“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关系。法人年纪大了,不方便接受采访。”
记者离开韩镜,走到一楼大厅,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黑框蓝底广告牌,最上方一行小字为“上海原辰医疗美容医院”,广告介绍两位“美容牙科”医生,一位叫柳棋骏,是“原辰美容牙科院长”;一位叫朴济祥,“原辰美容牙科专门医生”。记者在韩镜官网看到,该院专家团队中,“朴原辰”的名字赫然在列。